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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已為戰爭做好準備,
而美國因其防禦工業基礎崩潰尚未準備好

 

作者:賽斯· G·鐘斯

來源:外交事務雜誌

在美國,兩黨逐漸達成共識,認為美國需要採取更多措施遏制中國。 在華盛頓的政策辯論中,許多焦點集中在中國的經濟和技術實力上。 如今,鑒於中國的經濟問題——如高失業率、房地產市場困境、政府債務增加、老齡化社會和低於預期的增長——一些學者和政策制定者希望,北京將被迫限制國防開支。 還有人進一步認為,中國軍隊被高估,短期內不會挑戰美國的主導地位。

但這些評估沒有認識到中國的國防工業基礎正在迅速增長。 儘管目前面臨經濟挑戰,中國的國防支出仍在飆升,其國防工業已經進入戰時狀態。 事實上,中國正在迅速開發和生產旨在遏制美國的武器系統,並且如果遏制失敗,力求在大國戰爭中取得勝利。 在武器大規模生產方面,中國已經趕上了美國。 在某些領域,中國甚至領先:它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造船國,造船能力約為美國的230倍。 從2021年到2024年初,中國的國防工業基礎生產了400多架現代戰鬥機和20艘大型軍艦,核彈頭庫存增加了一倍以上,彈道導彈和巡航導彈的庫存也增長了兩倍多,並且開發了新型隱形轟炸機。 同一時期,中國的衛星發射數量增加了50%。 中國現在以五到六倍於美國的速度獲取武器系統。 美國印太司令部前指揮官約翰·阿奎利諾上將稱這種軍事擴張是“自二戰以來最廣泛和最迅速的擴軍”。

如今,中國已成為軍事強國,而美國的防禦工業基礎正在難以跟上。 當年,在歐洲和亞洲的軸心國勢力崛起時,總統佛蘭克林·羅斯福動員了美國的工業基礎,稱之為“民主的兵工廠”。 今天,類似的美國努力是必要的。 美國的國防生產能力已經衰退,系統缺乏足夠的靈活性和產能,無法讓美國軍隊在與中國的衝突中保持遏制力,並在衝突爆發后贏得印太地區或亞洲和歐洲兩線作戰的長期戰爭。 如果美國想跟上步伐,必須迅速解決關鍵瓶頸。 簡言之,美國需要投入更多關注和資源,以組建新的民主兵工廠,確保軍備充分。

 

快速擴軍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明確表示,建設世界一流的軍隊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核心目標之一。 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部分是建立一個可以生產軍隊所需硬體(如艦船、飛機、坦克和導彈)和軟體(如指揮、控制、通信和情報技術系統)的國防工業基礎。 過去十年裡,中國在水面和水下艦艇、航空器、防空系統、導彈、陸地系統、航太器和網路武器的生產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成為美國的主要競爭對手。

推動這一生產的是中國的大型國有企業,這些企業負責開發和製造中國的武器系統。 如今,全球收入排名前十的國防和非國防綜合公司中有四家是中國公司,包括最大的兩家:中國航空工業集團公司和中國船舶集團。 這與十年前的情況大相徑庭,那時沒有一家中國公司進入全球前100大防務公司。 僅就國防收入而言,中國現在有五家公司位列全球前12名,而十年前為零。 中國的防務公司現在在規模和生產能力上與美國的洛克希德·馬丁、RTX(雷神)、波音、諾斯羅普·格魯曼和通用動力公司相媲美。

不僅是防務生產的數量推動了中國的軍事崛起,北京還改進了武器系統的研究、開發和採購流程,使解放軍能夠在複雜領域(如艦載航空、超音速和推進系統)中生產先進的平臺。 除了軍事硬體,解放軍還建立了數字架構,在戰爭發生時,它將幫助軍隊協調指揮、控制、通信、計算機、網路、情報、監視和偵察網路,並藉助人工智慧、大數據等新興技術部署火力。

最明顯的例子是中國的海軍力量。 憑藉其龐大的造船能力,解放軍海軍已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海軍。 美國海軍估計,中國一個造船廠(例如位於中國東海岸的長興島造船廠)的產能超過了所有美國造船廠的總和。 中國的海軍生產涵蓋從燃氣輪機和柴油發動機到艦載武器、電子系統、潛艇、水面作戰艦艇和無人系統的所有領域。 在過去十年裡,解放軍海軍還在護衛艦建設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建造了八艘驅逐艦,並完成了「山東號」和「福建號」航母的建造。 福建號航母採用了電磁彈射起飛系統,使其能夠進行更全面的空中作戰,比此前的中國航母型號更具能力。 它可以部署多達70架飛機,包括戰鬥機和反潛直升機。

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在多個領域仍落後於美國海軍。 中國的艦艇數量超過美國,但規模較小。 中國在火力方面處於劣勢,其艦隊的導彈攜帶量約為美國的一半。 美國還生產更為先進的核動力潛艇。 但中國的造船能力可能會在持久戰爭中為其帶來優勢,且這一差距預計會進一步擴大。 不僅中國的商業造船廠規模遠超美國的同類設施,許多中國造船廠還同時用於軍事和民用船隻的建造,這意味著中國可以比美國更迅速地提升其軍事造船能力。

中國的國防工業也在大量生產先進的飛機。 美國仍擁有世界上規模最大、技術最先進的第五代戰鬥機群,包括F-22和F-35戰機。 但中國正在迎頭趕上。 中國最大的軍用飛機製造商中國航空工業集團公司幾乎生產了該國所有的戰鬥機、運輸機、教練機、轟炸機、偵察機、無人機和直升機。 該公司管理著86個實驗室和應用研究中心,擁有數百家子公司以及100多家海外實體。 2023年,中國公司生產了2000多架第四代和第五代戰鬥機,比2017年生產的800架增加了一倍多。 雖然美國仍處於領先地位,2023年生產了超過3350架第四代和第五代戰鬥機,但中國正在縮小差距。 中國還加快了無人機的生產,並在台灣周邊的演習中使用無人機。 中國北方工業集團(NORINCO)最近推出了一款新型自殺式無人機,射程為124英里,巡航速度為每小時90英里。

此外,中國正在現代化其戰略導彈庫。 預計到2030年,中國將擁有超過1000枚可作戰的核彈頭,而2019年僅為200枚。 負責生產中國導彈的兩大公司中國航太科技集團和中國航太科工集團在過去幾年裡擴大了工廠並增加了員工。 憑藉這一擴充的產能,中國正在增加其彈道導彈、巡航導彈和高超音速導彈的庫存。 僅在2021年,中國測試和訓練用的彈道導彈發射數量就超過了其他所有國家的總和。 2020年,中國還部署了其首枚配備高超音速滑翔飛行器的導彈DF-17,能夠打擊美國及其他外國在西太平洋的基地和艦隊。 與此同時,美國在高超音速導彈的研發上遇到困難,原計劃於2024年服役的原型機尚未到位。

除了這些迅速增長的空中和海上能力之外,中國在太空領域也取得了重大進展。 2023年,中國進行了67次太空發射,創下該國單年發射次數的新紀錄。 中國的發射火箭、全球導航衛星系統、衛星通信、導彈預警系統以及情報、監視和偵察技術持續改進。 其對抗敵方太空能力的技術(如干擾、定向能系統和反衛星武器)也在不斷進步。 中國最近發射了一顆名為「遙感41號」的新衛星,能夠識別並跟蹤地球表面大小如汽車的物體,從而威脅到美國及其盟友在印太地區的海軍、陸地和空中資產。

最後,解放軍陸軍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地面部隊。 其操作的戰鬥坦克和火炮數量超過了美國陸軍。 中國的防務公司幾乎在每個類別上都增加了產量:主戰和輕型坦克、裝甲運兵車、突擊車、防空系統和火炮系統。

 

和平時期的軍事準備

中國的國防擴軍對美國及其盟友和夥伴,包括澳大利亞、日本、菲律賓、韓國和臺灣,構成了嚴重威脅。 中國擁有數千枚導彈,其中一些可以打擊美國本土,其他導彈則能夠打擊美國在海外的基地,這些基地駐有美國飛機、跑道、軍艦、燃料庫、彈藥儲存場、港口、指揮控制設施和其他基礎設施。 中國的一系列反艦彈道導彈威脅著在南中國海和東中國海及其周邊作戰的美國水面艦艇。 觀察這一系列中國的軍事能力,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三世直言不諱地指出:“中國正在為戰爭做準備,特別是為與美國的戰爭做準備。 ”

在威脅如此明確的情況下,美國尚未動員其自身的國防工業基礎以跟上步伐,令人費解。 美國軍隊缺乏足夠的彈藥和其他設備,難以應對與中國在台灣海峽、南中國海或東中國海的持久戰爭——這些地區都存在涉及中國和美國盟友及夥伴(如日本、菲律賓和臺灣)的領土爭端,可能會引發暴力衝突。 在類比臺灣海峽衝突的戰爭遊戲中,美國通常在第一周內就耗盡了其遠端反艦導彈的庫存。 這些武器在實際戰爭中至關重要,因為它們可以從中國防空系統的射程外打擊中國海軍力量。 尤其在衝突的初期階段,中國的防禦系統可能會阻止大多數飛機靠近到足夠投放短程彈藥的距離。

但美國的國防工業基礎缺乏靈活性和應急能力來彌補這一點和其他短板。 美國的合同與採購系統已經過時,更適合和平時期的悠閒節奏,而不是戰爭時期的緊迫性。 正如2009年美國國防部的一項研究直言不諱地指出的那樣,“主要的國防專案依然需要十年或更長時間才能交付計劃中的較少能力,且成本通常是計劃的兩到三倍。 “國防工業供應鏈的脆弱性是另一個問題。 美國的國防公司僅生產有限數量的關鍵部件,如固體火箭發動機、處理器元件、鑄件、鍛件、滾珠軸承、微電子元件和導彈導引頭。 一些設備,如發動機和發電機,生產週期較長。 更為複雜的是,中國在全球先進電池供應鏈中佔主導地位,並壟斷了多種用於國防行業的原材料的全球市場,如某些鐵和鐵合金金屬、有色金屬和工業礦物。 如果緊張局勢升級或戰爭爆發,中國可能會切斷美國對這些材料的供應,從而削弱美國夜視儀、坦克和其他國防設備的生產能力。

最後一個挑戰是工作力。 美國勞動力市場無法提供足夠的具備適當技能的工人來滿足國防生產的需求。 這個問題在造船廠尤為嚴重,那裡缺少工程師、電工、管道工、船舶工人和金屬工人。 2024年,美國海軍宣佈其第一艘“星座”級導彈護衛艦的交付至少推遲一年,因為負責建造的芬坎特里造船公司在其位於威斯康星州的馬里內特海事造船廠缺少數百名工人,包括焊工。 護衛艦在航母戰鬥群中發揮著關鍵作用,作為護航艦艇保護海上交通線。 由於類似的原因,佛吉尼亞級快速攻擊潛艇Block V版本的建造至少落後兩年,而這些潛艇在戰爭中對抗中國兩棲艦艇至關重要。 某些新型導彈驅逐艦的建造也落後了多達三年,而這些驅逐艦提供防空能力。

 

新的“民主的兵工廠”

中國的國防工業基礎並非沒有問題。 它依賴於龐大的國有企業,這些企業具有複雜且龐大的組織結構,削弱了效率、競爭力和創新能力。 中國還受到嚴重腐敗的困擾; 去年底,北京清除了三名國防工業高層官員,顯然與投標評估過程中涉及的腐敗有關。 中國也面臨一些供應鏈脆弱性,尤其是在發動機、高端晶元、積體電路和製造設備方面。 今年早些時候據報導一艘中國核動力潛艇在武昌造船廠沉沒,這表明中國在製造某些複雜系統方面仍有不足。 儘管中國軍隊規模龐大且裝備精良,但自1979年中越戰爭以來,它沒有參與過重大軍事行動。 然而,這些挑戰並未阻止中國的國防工業基礎在某些關鍵領域超越美國。

現在,美國需要縮小這一差距。 第一步是認識到問題的緊迫性和所需解決方案的規模。 總統發起一項重振國防工業基礎的倡議可以實現這一目標,並借鑒歷史上的模式,如羅斯福的戰爭生產委員會、杜魯門的國防動員辦公室和雷根的緊急動員準備委員會。 新的機構不應僅將採購和生產任務交給國防部,而應提供高層方向,設定優先事項,並監督參與國防生產的聯邦部門的政策、計劃和程式。 這樣的結構還將説明整合國家安全委員會、預算管理局、國務院、商務部、國會、私營部門和其他在國防工業基礎中發揮重要作用的組織。

華盛頓還必須解決當前國防工業系統中的明顯弱點。 國防部——包括各軍種——需要一個更快、更靈活、風險較小的合同和採購流程。 首先,它應縮短合同獎勵的時間線,並幫助創新公司快速從原型轉向合同。 國會還需要為關鍵彈藥提供多年採購資金。 為解決工作力短缺問題,五角大樓應向國防公司提供經濟激勵,説明其提高員工技能並進行再培訓。 國防部和國會還應加大對中學、職業學校、大學等培訓和教育國防工業基礎工作者的機構的投資。 美國還必須重振其造船業。 恢復長期擱置的補貼可以促進對國內商業造船廠的投資,現代化並擴大該行業,並在這一領域培養一支更有能力和更具競爭力的工作力隊伍。

在日本襲擊珍珠港將美國帶入二戰的前一年,羅斯福號召全國“以最快速度建造我們所需的每一台機器、每一個兵工廠和每一家工廠,以生產我們的防禦物資。 “中國的快速擴軍以及烏克蘭和中東持續的戰爭預示著烏雲密佈。 要為戰爭環境做好準備,美國必須再次遵循羅斯福的建議。

本文作者賽斯· G·瓊斯是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國防與安全部門的主席。 本篇文章改編自他與亞歷山大·帕爾默共同撰寫的CSIS報告《重建民主的兵工廠》。

​英文原文: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china/china-ready-war-america-is-not-seth-j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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